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,让叶白微拧眉,快步过去扶起来赵雪娘,佯装不悦道:“才两三日没见,娘亲便与我生分了?”
分明是盛夏的天,赵雪娘的手都是冰凉的,叶白微摸了摸她的手,环视了一圈房内,问道:“巧灵呢,怎么不见她伺候着?”
巧灵是赵雪娘的丫鬟,只是却是前几年才调派到她身边的。
自从赵雪娘进了府,身边丫鬟就没有待久的,王文蕊防备她的很,但凡哪个丫鬟对赵雪娘上心一点,不久便会被差遣走。
也因此,如今能留在她身边的,都是些不办事儿的劣性子。
赵雪娘不欲让她担心,柔声笑道:“她昨夜不舒服,我让她去歇着了,倒是你,不是得在主院陪老夫人说话么,怎么这时候就过来了?”
赵雪娘一向宽待下人,叶白微知道她的性格,便不在多问此事。先去给她倒了一杯茶,让她暖手,复又撒娇问道:“娘亲这是不欢迎我?”
“怎么会呢?你能过来,我欢喜还来不及。”
赵雪娘将茶水接了,捂着杯子上的热意,一面轻声道:“只是这称呼得改,你得喊我姨娘才是。”
叶白微心中叹气,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子前坐下,摇头道:“那可不成,我只认您一个。王文蕊,她配么?”
这话大逆不道,赵雪娘才要说什么,便听得叶白微又道:“我好不容易回来,您不会只想拉着我说这个吧?”
她撒娇的模样,让赵雪娘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自然不是,我先前听丫鬟们说,一个时辰前便传回来信了,是姑爷与你一同回来的?这两日你好不好,在侯府有没有受欺负,侯爷他……怎么样?”
她一连问了许多话,叶白微却是笑了起来:“您一下问这么多问题,容我一件一件说。只是现在,您得先受了我的礼。”
叶白微说完这话,让赵雪娘坐好,自己走到她面前,端端正正的请了安。
“给娘亲见礼。”
这一声娘亲,叶白微叫的真心实意。
她在现代是个孤儿。
来到这世界之后,她高烧了三日,其间险些再次丧命。
是赵雪娘衣不解带的照顾,才将她从鬼门关拖了回来。
其后那一个多月,她顶着叶白微的身份,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亲情。
那是她在现代时从未体验过的。
她顶替了叶白微,享受了赵雪娘的好,也会孝敬赵雪娘,奉养她后半生。
叶白微这礼行的规矩,赵雪娘却是红了眼眶。
她受了礼,又忙得起身将叶白微扶了起来:“好孩子,快来坐。”
叶白微这才笑着起身,陪着她一起坐下,听得赵雪娘又道:“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,我的儿,你受苦了。”
赵雪娘声音里带着哭腔,叶白微放软了声音道:“您瞧瞧我这气色,看起来像是受苦的样子吗?您放心,我在侯府这两日还胖了点呢。”
她说着,又让赵雪娘去捏自己的小臂,问她:“是不是?”
赵雪娘被她这模样逗笑,叶白微继续道:“再说了,我夫君是侯爷,我嫁过去便是正经侯夫人,这府上他说一不二,自然也没人敢惹我,您就放一万个心。”
她话虽然这么说,赵雪娘却依旧不放心的:“镇北侯府的老夫人可有为难你吗?外面都说她是个好相与的,可我曾见过几次,总觉得……有些不好。”
大概是出自女人的直觉,她总觉得这位老夫人瞧着是个面善的,可眼神里总带着点违和感。
再加上镇北侯府早些年的传言,更让她心中隐约不安。
毕竟,那些传言里的事情并非空穴来风,若是真的,那位老夫人可难逃干系。
叶白微却不知她担心什么,只当她是担忧自己,因笑道:“老夫人也很好相处,而且她喜静,我嫁过去只见了一次,寻常我只在自己院子里,不怎么见面的。你放心,我如今很好。”
赵雪娘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,强撑着笑了笑,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息。
这门亲事,最初的时候的确是很好。
镇北侯卫渊骁勇善战,被皇帝盛誉为国之栋梁,叶家抢破了头,还搬出老一代的恩德,才促成了卫渊跟叶云瑶的婚约,可惜与西楚一战之中,卫渊中了奇毒,瘫痪在床。
太医们束手无策,断言他后半生都站不起来了。
镇北侯成了废人,自然不值得叶家赔上一个嫡女,所以老太太才想起了她的女儿。
可怜她的微姐儿,为了救自己嫁进了火坑,如今还得强颜欢笑的哄她开心。
“我的儿,是我连累了你。”
赵雪娘神情里带着泪意,又心疼道:“那时候,你就该自己跑了的,怎么就这么傻?”
当初叶老夫人说让叶白微替嫁的时候,赵雪娘是怎么都不肯的。
她连夜将自己全部的银钱首饰都装好,让叶白微带着钱逃跑。
她那时打定了主意,便是自己一死,也得换叶白微逃出火坑。
但叶白微并没有这么做。
这会儿听得她这话,叶白微忍不住拿帕子替她擦泪,笑着问道:“我为何要跑,镇北侯府又不是狼窝,还能吃了我呀。”
那时候她倒是想跑的,但前提是带着赵雪娘一起跑。
她尝试过无数次,却都失败了,就连唯一的忠仆小朝,都被打的浑身是血,半死不活的扔在院子里。
那时她才真切的知道,这是一个残酷且真实的世界,并非书上的寥寥几笔。
叶家不会放过自己这一根救命稻草,而这也是她唯一的用处和活路。
所以她让叶家给小朝请了大夫送回家去,又与老太太要了嫁妆和赵雪娘的自由,心甘情愿的上了花轿。
而现在生米煮成熟饭,叶家把她绑到了镇北侯府,又何尝不是把他们绑到同一条船上?
她若是不好,叶家也别想好过。
叶白微深吸一口气,又宽慰她:“侯爷为人正派,他是为国尽忠才得了如今的下场,人品却是可靠的。您放心,我在侯府很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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